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邂逅济南老城,胡柏年与泰运昌辰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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冬日暖阳,漫步在济南市历下区的老街区,有一处老建筑,格外引人注目。它位于鞭指巷70号,紧挨着繁华的泉城路。它同时兼备了中国北方建筑的粗犷浑厚和西方建筑的雍容典雅,是独一无二的传统四合院和德式建筑完美结合的优秀建筑,可以说是在特定历史时期中外建筑艺术的一个缩影。

摄影:李锋

典雅嘤园

鞭指巷70号的墙面,以青石竖立贴边,青砖黛瓦、角斗飞檐,黑漆大门两侧附有石质壁柱,石质拱券形的临街门楼坐东朝西,上有砖砌女儿墙,正中镶嵌着一块阴刻石匾,以隶书刻有“泰运昌辰”四个大字,右上方标注刻匾时间:壬戌年三月,左下落款:柯亭胡柏年。此石匾是晚清时期艺坛奇才、近代著名书画家、篆刻家和收藏家胡柏年先生题写。近观石匾呈长方形,字的结构宽绰得体、厚重典雅。造型古朴大方、庄重宁静,无论是在文字结构和笔画上都给人一种美的享受。

摄影:李锋

远看这四个大字雄浑苍古、风骨遒劲,字里行间又渗透着汉隶的遗韵,还有其特有的行笔稳健和结构严谨的特点,足以令人翘首仰望,驻足流连……据家族长辈回忆:此处离济南府的西门最近,从西门进入往东走路北即到。院子里面更是豪华气派:一进院门,路面都是青石板铺就,绕过影壁墙,是宽敞明亮的会客厅,北面是二层德式洋楼,分上下两层共十间房子,东西厢房各三间;有奇花异草点缀的花厅,厨房、餐厅、杂物间等配套设施一应俱全。与其他建筑不同的是,院内还有一处池塘,池塘边矗立着一个古风古韵的小亭子,上有一处石刻,是清代文人吴让之先生所写的篆书“嘤园”二字,整个院落中西合璧、宁静幽雅,故亦称“嘤园”。

年12月,鞭指巷“泰运昌辰”旧址,被济南市人民*府批准为市级第四批文物保护单位。年6月,又被山东省人民*府批准为省级第五批文物保护单位。可见,它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与艺术价值。

这里曾是关松坪和关友声兄弟的住宅,关家世代经商,家境富裕,是当时济南的三大盐商之一。

而胡柏年先生与关氏兄弟有过一段师生交谊。

篆刻书画三绝

胡柏年先生生于清光绪三年即年,字柯亭,其字源于祖籍浙江绍兴西南四十里越州山阴县附近的一处亭子,据《郡国志》云:“千秋亭一名柯亭。”又据《会稽地记》云:“汉议郎蔡邕避难,宿于此亭。”此处以盛产良竹而著名。这里所说的蔡邕(年—年),字伯喈。蔡邕是一位旷世奇才,是东汉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和书法家,擅长音律,是才女蔡文姬的父亲。胡柏年先生6岁入私塾,天资聪颖、勤奋好学,诸经子史循次诵读,并坚持每日习字。受家族教育影响,他7岁读帖,8岁临碑帖,对篆书和隶书产生浓厚兴趣。12岁学习绘画,对古代名作痴迷并长期临摹,才有了后来的“梅兰竹菊,随手挥毫,无不神妙”之说。清朝光绪年间,胡柏年中进士,根据清朝科举制度规定,考中进士只是有了出身,也就是说具备了做官的资格,下一步还要经过吏部更为严苛的优中选优、层层选拔的选官制度,符合任职条件的才能授予官职。胡柏年先生后来在山东承宣布*使司做幕僚,住在济南布*司大街(今省府前街)路东的院子里。“幕僚”这个词现在很少用到,在古代,用之称将*幕府中的参谋和书记等,后泛指文武官署中的佐助人员(一般指有官职的)。幕僚一般都有专业知识,甚至可能是“最新知识”,在某个专业领域占有许多资源,了解许多情况。他们饱读史书,知识渊博,凡经史子集、书法、绘画、金石、音律、佛学、武术,都有所涉猎,说起来头头是道,写起来洋洋洒洒,出谋划策,无所不能。这为他日后成为全才打下了坚实基础。胡柏年先生所从事的工作,类似于近代的副官或秘书,负责一省的钱粮赋税管理文书及各类档案的“主簿”“记室”一职。济南自古繁华,地处我国南北中枢,是北方的经济重镇,历史文化底蕴深厚,这里官绅商贾云集,经济繁荣,人口众多,素有“曲山艺海”之美誉。胡柏年先生闲暇时光以文会友,广交书画名家。他经常在大明湖西北角的铁公祠处,参加文朋诗友的雅集(指文人雅士吟咏诗文,议论学问的集会)。这里常年活跃着一个客籍(具有外地籍贯的本地居民)文士群,人数有四五十人之多。他们大多出身世家,早年多为进士、举人;有的在*界任职当过副督统、副将、参将;有的在*界当过知县、议员、会长;有的是书法家、画家、学者等等。他们可以随意坐在湖畔的岸边上,或泛舟湖上,欣赏水波荡漾,菡萏复苏;或散聚走动,清茶淡话,低唱浅斟,既怀旧又评新。据说这样可以使人才思泉涌,逸兴云飞,就连清朝著名书画家张槃和蒙古镶蓝旗人松年也经常来此,有句诗形象地反映出他们当时的情景:“一曲明湖几辈来,济人滚滚墨成堆。”他们志趣相投,唱和切磋,彼此借鉴,博采众长,并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。年至年,胡柏年先生的艺术成就和艺术造诣达到了巅峰,陆续出版发行了经典传世之作——篆刻书画三绝:《抱影庐印稿》《柯亭印谱》和《忆红亭印稿》,开始跻身于人才济济的齐鲁书坛。

摄影:李锋

师生交谊

随着名气越来越大,上门拜师的人也络绎不绝,其中就有后来成为山东画坛著名并影响较大的书画家——关氏兄弟。关松坪先生生于年,原名关际泰,字松坪,济南泺口镇人,为人豪爽,谦和诚谨。胡柏年比关松坪年长18岁,比关友声年长29岁,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之交。因哥俩年龄相差11岁,故关松坪跟胡柏年习画时间较长,而关友声先生则受其兄长影响较大。胡柏年先生因人施教,循循善诱,极重人品和文品,在长达20多年的时间里,传授给他们书法的演变、花鸟虫鱼、山水人物的各种绘画技巧,讲述古人的逸闻轶事。后来关松坪先生有幸成为入室弟子,并得到其真传,专攻山水画。其画作传统功底深厚,意境深远,这也成为他日后走向艺术辉煌的起点。年8月,胡柏年先生因是“大德之人,饱学之士”,被挚友推荐任湖北省众议院议员,经常往来于北京、山东和湖北等地。每逢回到济南,关松坪先生都会下帖子来请,当听到他在异省的所见所闻及在南方的经历时,都感到眼界大开、欣喜异常。2年春的一天,关松坪先生手执一张图纸兴冲冲地来到胡宅,胡柏年先生接过来看到是一个住宅的图样,他立马猜到这是关松坪快要竣工的住宅,又听关松坪先生说想请他为新宅题匾时,他欣然应允。在接下来的几天里,胡柏年先生翻找古籍、查阅经典,只想找到一个寓意美好的词语,来为新宅“锦上添花”。又在夜深人静之时,但见他褪去外衣卷起袖管,手握毛笔指实掌虚,凝神贯气一笔一画仔细斟酌……“泰运昌辰”跃然纸上。他在宣纸上一遍一遍书写,一个字一个字地精心挑选,最后选出一套自认为最为满意的留作刻匾时用,其余的全部撕毁。胡柏年先生对艺术创作的态度极其严肃谨慎,力求完美,凡是自己不满意的,宁肯毁掉也不留作他用。因此能流传至今的都是其“心力之作”,具有较高的欣赏价值和保存价值。自从“泰运昌辰”建成之后,许多达官贵人、文人墨客和京剧名伶都成了这里的常客,胡柏年先生俨然成了这里最为尊贵的客人。

人生旅途的绝笔

3年秋也就是题匾后的第二年,胡柏年先生因公务繁忙,旅途奔波劳累,在济南猝然离世,时年47岁。胡氏后人把他葬于济南府南郊的十六里河南麓,这里当时是一片广阔的农田。“泰运昌辰”成了他人生旅途的绝笔。曾祖父胡耳山在得知消息后悲痛不已,他一直视哥哥“如父如师”,是其学习的楷模,因承受不了这个沉痛的打击,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。也许,在人的一生中总会有这么一件让你刻骨铭心的事,需要用生离死别作为代价。当时间的维度跨越了一个百年,让我们再次将目光投向这块石匾,它能否穿越“时光隧道”,顺着济南泉水的泉脉和济南名士的文脉,去追忆老济南昔日的繁盛与辉煌,唤醒济南人对民国历史的记忆。斯人已去,物是人非。结合时代背景与作者的苦心孤诣,让我们抛却疲惫与浮躁,像处在开蒙启智阶段,跟着胡柏年先生的笔迹,一笔一画,宁心静气认真书写,并在心里默默祈盼:家族兴旺,好运恒久。当午后和煦的阳光与石匾不期而遇,“泰运昌辰”四个大字熠熠生辉。作为他的后人,跨越百年,我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与交流。就像一首歌中唱到:我走过你走过的路,这算不算相逢?而我想要表达的是:我流着你身上的血,这算不算传承?带着这份亲切与温暖,我低头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幽街曲巷中,侧耳倾听那文庙古柏上飞禽的啁啾,微风吹动衣角儿,安谧中蕴含着温馨与安逸……百年同俯仰,惟石匾不老,如见故人。

(本文作者系胡柏年之弟胡耳山的曾孙女。)

来源:新*河app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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