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胸草雀

让珍珠散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的女人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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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概是在年的一天,记得是在春天。在早市上,我看到一个人,伏在铺着红丝绒的桌子上,在专心地穿珍珠,我顿生好奇。因为,对于生活在黄土高原的我,只听说过珍珠,从来没有见过。桌子上的书包大小的棉布袋子里是白花花的珍珠,似乎看得见珍珠在轻盈地弹跳。我想,摇一下袋子,珍珠一定叮铃作响,响声一定很清脆悦耳。纯,纯!我所看到的,只能用这个字形容。

对了,有一个词“露珠”,形容那一袋子滚圆纯洁的珍珠,再恰当不过了。

我静静地看着,看得入了神,忘了是去早市买菜。

那人突然抬起头来,微笑着说道:

喜欢吗?来一串,看这珍珠,特别适合你。

我?我从没带过任何首饰呀,从来都是无牵无挂的。只知道银、铂、金都是性质很稳定的金属,不容易被腐蚀,容易保存。

说着,那人拿起来一长串,从我头上套了下去,轻轻抖动了几下,就变成了一上一下的两串。我低头看着,珍珠的光泽一定照映了我的脸,我觉得自己的脸瞬间光滑莹润了。那儿没有镜子,那只是熙熙攘攘早市的一个角落。

怎么样?来一串,就这个了,算是遇到了有缘人。那人满眼是笑。

我?

我想,我还从没有为“美”买过单呢!

大学时,卖过花,也给甜蜜的情侣们说过祝福的话。也借过同学的高跟鞋,穿着租来的白纱裙唱过歌。也戴过奶奶用手合成的五色花线绳,以期辟邪佑护我无病无灾;也在摄影师的设计下,带着洁白的花环照过像。

但,从来没有某个闪光的瞬间让我执迷到不肯放手,误了油盐酱醋茶的“正事”。

我一直是,一直是那个本色如故的家乡的小野菊。从勤劳要强的母亲那里继承了过日子的“能手”。

别犹豫了,不贵,三百元一串,我再送你一对儿手链,看多漂亮。我家在福建,我在海边长大,这都是我玩海玩来的,说不上非常完美,但一点儿也不比名牌差,你看,多么匀称,就是小了点儿,靠着吃海,我长大并成家,一年有一半儿时间在海里,一半儿时间走南闯北。

听着他的讲述,我想起了在麦田里刨食的祖辈。

他看我沉默不语,又说:

这样,卖给你,这串珍珠也会笑,我再让你五十块!

不用了,就按你说的。

听说,海边人常受龙卷风的侵扰,海面上的浪花虽然令人遐想。

我没有说话,只是低头看看,又摸摸袋子里那些明亮又轻盈的珍珠,一向只知读书、工作、操持家的我,难道也要“疯”一回吗?这可是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,孩子们幼儿园一个月的费用啊!

稍加犹豫,我以惯常的坚定语气说:

不用了,就按你说的,我从没见过大海。

年的六月二十五日,我接到民政部门的一个电话。作为一位癌症康复患者的家属,我可以参加为与侄女同类的正在就医的白血病患者的拍卖捐献活动。

我,为了挽救岌岌可危的侄女的生命,一年半来,我们已倾家荡产。

我穿上了祖母留给我的白缎及地连衣裙,白缎已经发黄,好在很干净,突发奇想地,我取出了那串一直沉睡在抽屉里的珍珠,携了两臂清风,医院一楼的捐赠会。

受邀而来的是各界实力与善良兼具的人,当然也有观看的人和病人家属。

作为代表,我讲述了侄女从患病入院到最后康复的细节,在场的人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鼓励,坚持,不放弃,细心的呵护,鼓励,坚信生命自我愈合的能力,等等,都是奇迹产生的不可或缺的因素。

主持人问我,有没有想捐赠的?

我毫不犹豫地摘下那串仅有的项链,面有愧色地说:

这是一串普通的项链,微薄之力,请收下。

项链在珠宝鉴定专家手里传阅。咚!一锤定音:

雷女士捐献珍珠项链一串,估值一万五千元!

现场一片掌声,我惊呆了,我感到自己的嘴唇在动,试图解释,它不过是我在早市,买菜的地方,从一个走四方的吃海人手里买来的项链,我不过是想离海可以近一点而已。

三百元,在早市,真真切切。但我没有说出口。

今天的我当然不是昨天的我了。

那串珍珠也许也不是

早市上的珍珠了。

今天的我,让朴素纤小的珍珠散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!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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